春天的马儿,站在林子里
嚼着汁液四溢的稗草
我偶尔拍一下它的肩膀
摘下鬃毛上的苍耳
闻着它奔跑过后枣红色的汗香
它也会仰起脖子咴咴嘶鸣
打开声音的四蹄,预演一次心驰神往
我也会模仿它的样子
在文字的草地放飞自己
留下一路平平仄仄的蹄音
我们仿佛都在等待
一切又像早已开始,大野
白雪茫茫,体内却已草长莺飞
我们在灵魂里相互穿越,或
合二为一,有时我还是我,它就是它
只要一跃,就是两匹脱缰的神骏
把积雪梳成春风
娘送我一把旧梳子
桃木的,是姥姥
临终时留给她的遗物
她说,留个念想吧
九十多了,说不定哪天走了
怕到时候来不及送你
说得好轻松,就像要出
一趟远门,而我迷离的泪眼
早已看不清外面的梨花
我请娘坐下来
就用这把岁月斑驳的梳子
梳理一座安静的雪山
一根根白发,挂满了厚厚的
霜花和一生的酸甜苦辣
理顺的时候,能听到月光断裂的脆响
就这样梳下去,把积雪
梳成春风,让时光倒转
在桃木上抽出嫩芽
没有脚印的雪野
梅花鹿收起幽香的蹄瓣
不忍踩响小松鼠的梦
只顾把一口冬青嚼成爽脆的早安
小白桦已长成大山的胡须
站在岁月的根部
揉着黑黑的眼圈看雪
淡青色的雾,停在半空
像阳光的灵魂
聆听松鸦三两声深情的鸣叫
进山的爬犁,用一星光标
在林海的壁画上游弋
要为一缕炊烟点题
天籁辽阔,像时光的旁白
只等一只野兔跳跃而起
让草黄色的呼啸从胸腔穿过
青松摊开墨绿,用一张无边
无际的宣纸,勾勒一个浩荡的“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