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岭上杜鹃红

周末远足，到牡丹江市三道关景区踏春。偶见山路两侧密布丛丛簇簇杜鹃花，蓓蕾含羞，叶未吐绿。山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清香。

看着眼前含苞待放的杜鹃花，不由心间一动，想起近千公里外家乡呼中的兴安杜鹃。此刻，它们正是寒风加身、冰雪为伴，默默为凌寒开放的最美刹那攒劲蓄力。

兴安杜鹃别称映山红、达子香、达达香，杜鹃花科，属半常绿灌木，是大兴安岭最早报春的迎春花。

每年“五一”节期间，春风都会接到兴安杜鹃的邀约，欣欣然从南方启程，一路向北，跨过松嫩平原后，穿林海，越苍山，风尘仆仆抵达北纬52度附近的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北麓，在林区小镇呼中驻足。

当春风悄然展开身子的时候，坚冰渐渐醒来，大地芳草复苏，落叶松和白桦林初吐新翠，呼中山山岭岭都变得朗润起来，沉寂一冬的兴安杜鹃也终于绽放出第一缕芳华。

兴安杜鹃性子奔放，开花时绝不会有拖泥带水的含蓄。山岗上、树林中，它们一丛接着一丛，一枝挨着一枝，一朵贴着一朵，一股脑地争抢着掀开层层花瓣，丛丛簇簇，汇成花海，铺满山岗，艳如云霞。微风徐来，一波波花浪次第排开，晃得人满眼春色涌动。

近前端详，硬币大小的花朵或是粉红，或是紫红，俏生生地映入眼帘。阳光下，五片泛着细微白光的花瓣绕蕊环列，几近透明，纤细脉络时隐时现。花心深处，七八条粉嫩纤细的花蕊弯曲探出，恰似蝴蝶触须，不由让人想起前蜀毛文锡 《纱窗恨词》中的“双双蝶翅涂铅粉，咂花心”。

呼中年平均气温-4.3℃，历史最低气温-53.2℃，素有“中国最冷小镇”美誉。在这里，山内山外要差上一个节气，因为气候寒冷，冰河之畔盛开兴安杜鹃成为兴安岭上的独特美景。

彼时，林缘地带冰雪仍未完全消融，冰河流水潺潺，蓝天白云倒映水面，冰上白雪映衬着河畔红柳和山坡上一片粉红的兴安杜鹃，几种不同颜色和谐统一地呈现在冰天雪地中，仿佛大自然打翻了沉寂已久的“调色盘”，看得人满眼生花。

因为纬度原因，每年五月上旬呼中都会下一两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小镇气温骤降，青山再度白头，兴安杜鹃却在寒风中挺直了脊梁，傲雪怒放。山岭间，雪映杜鹃的美丽画卷徐徐展开，美不胜收。在家乡上学的时候，我总会于雪后邀上三五知己，踏雪赏花，欢声笑语不时回响山间。

兴安杜鹃先花后叶，五月中旬盛花期，花谢后才伸展花叶，全株葱茏。到了深秋，它落却满株叶片，只留下脆硬干枝迎接冰雪寒霜，在孤单静寂中孕育新的生机，这份坚韧，深深地影响着我。

时光渡口，总是不停变换轮转。1997年夏，我警校毕业转入现役，被分配到位于中俄边境的牡丹江边防支队三岔口边防派出所（现牡丹江边境管理支队三岔口边境派出所）工作。本以为，离开了家乡，自此也就远离了兴安杜鹃，没想到，工作后的第一个春季，在三岔口镇新立村巡边时，竟意外看到了与兴安杜鹃同科同属的杜鹃花。

从山脚仰望过去，石砬山上夕阳流彩，粉红的杜鹃花丛迎风摇曳，好像印在绯红晚霞画布上的暖色油画，格外好看……至今，我还对邂逅杜鹃花的瞬间记忆犹新。带我巡边的民警王希林告诉我，这就是杜鹃花，当地朝鲜族群众也叫它“金达莱”。

久在他乡，他乡便成了家乡。特殊的工作性质，使我此后鲜回家乡，但在年年如约绽放的“金达莱”陪伴下，我像兴安杜鹃一样恪守坚韧品格，把“根”牢牢扎在边境线上，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