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的故乡

（外二首）

在林海与雪原的边缘

夕阳给小城贴着金子

然后又用黄昏抹去

欲言又止的样子像个谜

让故乡在猜想中慢慢老去

停在时光路口的小火车

拖拉机装满回忆，从夜色

出发，谁也不知道去向

荡漾星光的老井

打捞着远去的月亮

细瘦的井绳，像根拐杖

拄着苍老的岁月

坐在雪地里的故事

长满了胡须，偶尔有笛音

从风中传来，擦亮窗口的灯光

九头牛还在爬坡

作为精神的雕塑

一直奔腾不息，敲击着

拓荒的蹄音

一只火狐驮远了黄昏

长途汽车颠簸于大雪深处

把看似平坦的过往，颠出锅底坑

颠出摇摇晃晃地惜别

群山像一群毛茸茸的雪兔

蹲在苍茫的根部，正在挂满

雾凇的回望里寻找冬青和三棱草

风景缓缓变幻，故乡渐行渐远

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像一堆

篝火的余烬，偶尔窜出一束火苗

村落正用炊烟哼唱东北小调，婉转

舒缓的行板，听醉了天空梦一样的蓝

山鸡成群结队，从山里走出来

在林边排成仪仗队，欢送或迎接

一辆辆下山或上山的大巴

一只火狐，从雪野里钻出来

火红的脊背驮着一轮落日

跑跑停停，直到把黄昏驮进远山

脚 印

雪后散步时相遇

指给妻子看，她并不相信

这就是诗歌里的那棵树

依旧长满棕红色的叶子

就如雪压霜欺后的爱情

不管什么风，都别想把它卷走

她说，爱就该是这个样子

朴实低调，素面朝天

即使脚下是个坑，也要用守望填满

很想找到一片落下来的叶子

夹进彼此的眼神，空荡荡的雪地

只有两行叠放的脚印